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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包容你所有的尖锐(二)

傍晚,小院内

水华昭下午和炽光一同出去,分头行动,特尔斐执意要在师傅身边,于是她和少年扮作普通的姐弟,在主城中收集招募工匠的消息。

回到小院后,她便开始尝试将自己对水的幻化力与黏土结合起来,制造一只花瓶作为作品提交。她没有时间再教特尔斐魔法,少年于是自己在一旁练习。

收敛了耀光的太阳挂在西方,傍晚的熏风温柔摇晃树叶,院内一片温暖安谧。

太阳快要落入地平线时,这份宁静被打破了。

“叩叩叩”

专心雕琢的水华昭从自己的作品间抬起头,就看到暮色里站立的男子,夜幕让他的面容变得更加深邃,炽光又恢复了她所熟悉的模样,但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--之前蕴含的那种决绝、对生命的漠视消失了,自从那一晚起……

之前的他似乎可以随时死去,毫不在意,而现在不再是了,他又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。只是他依然沉默着,俊美的脸上有挥不去的哀伤。

水华昭很想抚平他眉间的深壑,但她知道,那双手的主人不是她。

“有什么事吗?炽光。”

炽光走了进来,他一手握着一卷纸,另一手扣一只匣子。

他将精致木匣推到水华昭面前,说:

“这时给你的项链,抱歉过了这么久才给你。”他的声音依然低沉而平静。

水华昭眼波微动,心中滋味不明,她接过木匣,“其实不用……”然后她抬起头对站着的男子淡淡一笑,“谢谢,炽光。”

炽光在她旁边坐下,一边说:“里面另外三条是我计划用来传递信号的,现在我来给你讲一下地图。”

水华昭听后打开了木匣,顿时为里面璀璨的各色珠宝而怔了怔,然后她腾开地方,让炽光再次展开白纸。

此时天色昏暗,火灵甚至没有其他动作,在他们头顶上方就忽然燃起一团火焰,明亮的火光下,炽光那笔画了一个方形。

“这里是圣坛,这是一条通道……”他又画了两条线。

水华昭本想让特尔斐去点灯,但又不愿打断炽光,于是她就在火灵身边,歪头去看那修长白玉似的手指画出的图案,认真记下低沉嗓音所说的每一句话。

……

“你最好能来这里,这一带几乎已经荒废,没有什么守卫,我在对面点一盏灯等你,”炽光放下笔,示意了一下木匣,“你选颜色,告诉我它们代表什么意思。”

就在水华昭打开匣子时,炽光忽然转头看向院外,金瞳猛地一变,他刷得站了起来。

水华昭疑惑地看去,门前站着一个人,隐约是血魔的侍女。她叫什么呢……阿奎那……

炽光快步走到阿奎那身前,看着阿奎那犹豫的表情,他急切地问: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
阿奎那皱了皱眉,她不知是否该告诉炽光,她迟疑地开口:

“晚上……少将把血魔大人叫走了……”

“什么!?”火灵眉心紧锁,眼里射出危险的光。

“水华昭,我晚些再来找你。”他回头和水华昭说了一句,便急匆匆离开,徒留女子的手还停在未开的木匣边缘。

水华昭点了点头,尽管她知道炽光不会看到,也不在意。

她沉默了一会,再次打开满是项链的匣子,开始选择作为信号的颜色,那是他留下的任务。

这一切都被特尔斐看在眼里,少年暗暗咬着牙齿,眼里怒火中烧。

他为自己的师傅感到不平!他看得出来,水华昭对炽光有一份柔情,可是那个火灵呢?他完全只是在利用他的师傅!他的师傅那么美好,她温柔、正义、善良,可炽光却在伤害她!他们的话分明还没有说完,那个男子就这样把水华昭撇下了……只是为了……为了……

特尔斐的脑中浮现出一幅影像,一个发色猩红,浑身穿戴着黑甲,腰两侧别着武器的女子,血魔!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。特尔斐自是不知血魔与炽光的过往,只当炽光眼睛瞎了,要是没有那个女人……炽光会不会注意到师傅的好?少年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。

主殿

血魔踏入殿内,昏暝烛光中,看到以撒坐在软榻上,一手执杯搭在桌沿,另一手拍着身侧的位置,对她说:

“血魔,来,坐到我身边来。”

血魔沉默着走了过去,她没有听令坐下,只站在一旁睨着以撒,声音冷淡:

“不必了,阿尔贝都,叫我来做什么?”

以撒察觉殿外动静,他轻轻摇晃着杯中绿酒,含着一抹笑:

“叫你来自然有事。”

这时,炽光闯了进来。

“火灵使,我与将军商议军务,你有何事么?”以撒抬眼看向阴气沉沉的男子,言语轻浮。

“以撒!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,我定将你焚得尸骨不剩!”随着火灵着警告,昏暗的室内忽然迸出几粒星火。

“我答应你。”以撒心不在焉地冷笑,“请火灵使离殿吧。”

炽光转向站立的血魔,再次为他的公主敛起气焰,他放轻声音:“公主……我就在外面。”

对于炽光的所做,血魔只当做他因为愧疚想做的弥补,大抵也是几日热情,就由他去。

血魔没有理他,金色双眸又暗淡一分。

炽光离开后,以撒提起酒壶斟酒,“坐下来,陪我喝一杯,何必那么提防我?我都不防着你。”

血魔犹豫了一瞬,便坐下来,腰间的刀鞘磕到支撑木架发出轻响。

“到底什么事?”她有些不耐烦地问。

以撒将杯举到唇便,幽暗地看着她:

“这次任务非常重要……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一旦暴露,就相当于和尊主正面宣战,军中所有将士都会被卷入。”

“我一定谨慎。”

“你会再次背叛我么?”以撒忽然倾身靠近血魔,瞧着她灰色的眼瞳。

血魔皱了皱眉:“你说的第一次背叛是指什么?我没有理由背叛你。”

“呵……”少将轻笑,远离她,“那你的意思是,如果有理由,你就会背叛我。”

血魔撇过脸,“现在我找不到理由。”

“那……”以撒放下手中的杯,“炽光呢?”他的眼神幽深,细细观察女子的表情。

将军冷笑:“他追悼已死的人,我和他没有半分干系。”

“你的心里,还有他么?”幽曳的烛光里,以撒低缓地问。
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!?”血魔不悦地转过脸,忽然发现不知何时男子又靠近了她。

血魔向后仰了仰,目光冷锐,“往事对我毫无意义,阿尔贝都,请不要再……”

以撒打断了她:“那我呢?我对你也毫无意义,是么?”

血魔蹙眉,她准备起身离开,“如果少将没有其他事情……”

她的话还没有说完,就被一条手臂拦腰压下。

血魔闷哼一声,她睁开眼,看到以撒撑着一边胳膊低头凝视着她,男子和她有同样灰色的眼睛,昏暗光线里,他目光幽深,黑发垂落下来,落在她冰冷的铁甲上。

“以撒!”灰水晶般的眼里喷发出怒火,变得熠熠发亮,她低吼,“你做什么!”

以撒低笑,俯下来靠近她的脸颊,问:

“你的伤好了吗?戈薇……”

下一瞬,只听“嚓”一声,以撒便感到自己颈处贴了一个冰凉的东西,那东西锋利而危险。

“阿尔贝都,别怪我不客气。”血魔冷冷盯着他,手上压着弯刀又加了一分力。

“呵呵呵……”以撒低沉地笑着,“有人护着你,就什么也不怕了吗?”

“可杀不可辱。”血魔眯着眼,眸间透出寒光。

以撒放开了她,血魔站起来就要往外走,以撒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。

“血魔,等一等,听我讲一个故事,你再走,好吗?”

血魔脸色仍然不好,他又说:“你就站在那儿听。”然后他松开手。

血魔微微转了个角度,把提着的弯刀收回刀鞘,然后等待着。

以撒似乎松了口气般,他不再看血魔,把目光重新放在酒上,但他的视线却仿佛穿过酒水,走过时间的通道,看到了遥远的过去……

“我十五岁父亲带我进王宫,有个女仆把我领到花园说等等和公主他们一起玩吧,然后炽光过来了,……我知道又提到了他,先听我讲完,血魔。

女仆把我介绍给他以后他就把女仆打发走,然后他对我说:“那正好你陪她玩吧,我才不想和她玩呢,我先走了。”当时我不敢惹王宫里的人,就听他的话一直等,等公主过来,后来公主过来了,她穿得像个花环,看见我就问炽光在哪,我说礼仪老师希望你交到新朋友,今天我和你玩。我陪她喂兔子和羊,画画,做她的舞伴……后来只要我去王宫,都是这样的情况……”

“你讲这些是什么意思?”血魔还是打断了他,表情不为所动。

以撒抿一口酒,感受着唇齿间的香气与苦涩,感慨:“只是偶尔回忆一下过往,它们对我来说并非毫无意义,那些时光虽然不是完美的,但比起现在更能让我……快乐。”

“血魔告辞。”黑甲女子只留下这一句,她的心仿佛不会融化的坚冰。

以撒没有说话,他目送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,他预感到,血魔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。

因为从最开始,他就来晚了。

殿外,炽光一直等待着,随着时间的推移,火灵的情绪越发暴戾,在他旁边,不知何人放着的一面军旗腾地烧成灰烬。

终于,血魔“哒哒哒”走出主殿,炽光赶忙追上,看到他的公主眉尖紧锁,隐有怒气,他着急地问:

“公主,你怎么了?那个家伙欺负你了吗?”

以撒说的话在这时回响起来:

“那正好你陪她玩吧,我才不想和她玩呢,我先走了。”

那轻蔑的声音,如同毒液渗透腐蚀,血魔知道,以撒的那番话也许是故意让她怨恨炽光,但她却相信,他说的都是事实。

血魔停下来,心中冷笑。

她抬起眼眸,冷冷看着一脸关切的火灵。

她太熟悉他的面容了,曾经她会为看见这张华美的脸而开心,她期待他的关怀,她是那么喜欢他的凝视,此时此刻,即便她辨得出那份关心没有虚情假意,她心里却充满排斥。

“火灵使,你不是总要躲我远远的么?你不是避我唯恐不及么?我不会要求你任何事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她的话如锋利的刀刃刺向男子,然后不再回头。

“公主……”那些话真的伤害到了炽光,他身形一晃,嗓音都喑哑起来。

千言万语想和她说,但都是他的错,他知道解释无用,只是跟在公主身后,在他能看到她的地方守护着。

一个士兵走了过来,他东张西望,最后摸了摸后脑勺。

“奇怪了……我记得把旗子放在这儿了呀?去哪了这是……”

然后他低下头,看到了地上的黑色灰烬,士兵简直跳起来大叫一声:

“哎我去,谁把旗子给烧了啊!”

他东张西望,也没有找到那个破坏者。

殿内

血魔走后,昏暗的大殿只剩下以撒一个人,四周空寂,年少的影像又一次浮现。

即使常常陪着公主玩,但他并不喜欢那个公主。

除了戈薇每次都会问“炽光在哪?”之外,还有很多原因,她有点娇气,她有点软弱……也许也受到了“灰色公主”这个评论的影响,他觉得戈薇那灰灰的样子不怎么好看,好像快要透明了一样。

有一次,他看见戈薇一个人坐在塔楼的窗户边,她抱着双腿蜷缩着,显得孤独又可怜。他想起那一天,有个公爵家的小男孩对她做鬼脸,叫她“灰公主”,然后她就跑了,跑到塔楼独坐。

不知怎么,那一幕留在了他的记忆中,记得她灰色的头发披在背上,仿佛一团蒙蒙的雾,雾里包裹着她脆弱而敏感的心。

直到……

他是混血精灵的身份被发现,科帕萨的城民容不得外族的孩子,他被排斥、被驱逐出城。

他背着众人的冷眼和父亲走出科帕萨时,他忽然想起了戈薇。

那个被众人嘲笑的公主。

那一刻,他回想起高高塔楼上的身影,他恍惚觉得,自己和那个灰公主有某些相似之处,在这个城市他痛恨的人里,戈薇不再是他的敌人。

修着银线的黑锦衣摆扫过冰冷的地板,以撒缓步踱至殿外,忽然看到夜空中有一抹白影,他双眼一眯,对着白影伸出手臂。

空中飞着的白鸽忽然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上,它惊慌地拍着翅膀才没掉下去,它继续向前,有东西挡在了它前面,尽管它看不到,白鸽向右飞去,“咕咕咕!”这边也有墙!它左突右冲,无形的牢笼却越缩越小,最后有一股力量提着笼子将它带到一只手掌上。

以撒面色冷峻,他取下信鸽腿上的纸条,目光扫过,忽然冷笑一声。

血魔居所

炽光看着血魔再次关上那扇门,他失神地站立院外,之前他痛,现在更苦。

许久,他准备去找水华昭继续商议计划,他转过身,就看到以撒带着队长向这边走来。

炽光皱了皱眉,待两人走近,看到他们凝重的表情,他问:

“发生了什么事?”

以撒看了他一眼,声音里充满不悦:“十分麻烦的事。”

炽光跟两人一同走了进去。

塞克夏前去敲门,“大人可在?”

开门的是阿奎那,她对塞克夏微微一笑,然后屈身行礼:“统领。”

以撒眯着眼打量了阿奎那一番,问:

“血魔呢?让她出来。”

“大人方才在换衣,很快就会出来了。”阿奎那低着头,恭敬地回答。

“事情紧急,让她现在就出来!”以撒似乎正克制着。

他的话音刚落,随着细微可闻的走路声,血魔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出现在门前。

“什么事?”

她一手捏着领口,由于没时间戴上手套,那苍白削瘦的手便暴露出来,再加上一条条疤痕,仿佛灰白的树枝堆叠,显得触目惊心,炽光看到后瞳孔骤紧。

需要的人都已到场,以撒弹出一个物什,血魔伸手接过。

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,阿奎那僵住了。

血魔正要打开,只听旁边“咚”一声闷响。

“大人……您不必打开了,是我……”女子的声音微微发颤。

血魔惊愕地抬起头,看着下跪的阿奎那,有那么一瞬间,她似乎不可思议,但紧接着,她的表情又沉寂下去。

在旁边,明白事件缘由的塞克夏更是难以置信,怎么会!?怎么会是她?阿奎那……她那么善良,怎么会做叛徒?他痛苦地闭上了眼。

“血魔,你手下的人,你自己处置吧!”以撒抱起双臂,夜风将他的黑衣黑发吹拂起来。

血魔打开秘信读罢,又凝向下跪的人,她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,带了丝缕难以捕捉的失望和悲伤,“为什么。”她问。

这时队长上前一步,跪在阿奎那身边,求情道:

“少将、大人,阿奎那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,请您留情啊!”

阿奎那没有求饶,也没有为自己辩解,她只是把头又低了几分,几乎贴住地面,她的声音冷静,已有赴死的准备:

“血魔大人,阿奎那背叛了您,您杀了我吧!”

“大人!”队长沉痛地呼喊,“塞克夏求求您,待事情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罚!”

“他知道摩提蓓姬死了么?”血魔问。

“不知,”阿奎那摇头,“我告诉他摩提大人和您有争执,一直未有消息是因为被关押在牢内。”

“摩提切利是不是就要过来救他的妹妹了?”以撒面色阴戾。

“大概就在明日。”

“带兵了么?”

“在下不知。”阿奎那沉稳地回答着,没有一丝惧意。

“呵,你可给我找了

好事,”以撒讽刺着,话语却是一变:“不过该来的总会来……”

“是我杀了摩提蓓姬,一人做事一人当,你不必庇护我,”血魔抬着下颌,神色凛然,对以撒说罢,她挥挥手,“先把阿奎那带下去。”

一直沉默的炽光大概明白事情原委,他目光犀利地盯着以撒,带着危险的语气警告:

“谁也别想伤害她……不管是你、还是那摩提什么、还是整个军团,直到我的生命之火耗尽,我会杀光所有企图伤害她的人!”

血魔对此不置一词,仿佛没有听到似的,她转身回房,以撒面对炽光的威胁,居然沉默下去,他看着血魔离去的背影,夜风将她的黑色大氅鼓气,仿佛大鸟的羽翼。

“我也不希望她死……但我不好出手正面与摩提切利为敌,除非……”他转向火灵,眼中露出一抹幽光。

“除非什么?”

“除非你能杀了摩提切利。”以撒勾起阴冷的笑容。

“你继续讲下去,只要能保护她。”金瞳冷漠而执着,就如他的心,他不管别人,只要守护他的公主。

翌日晨

太阳初升,一切浸在温暖静谧的晨光间,城市仿佛安睡的婴孩一般轻柔呼吸着。

忽然间,一阵急乱的马蹄声闯入了它的美梦。

“踏踏踏”带头是一名金发尖耳的精灵,身后跟随十多位头戴盔甲的精锐士兵,没有丝毫停顿便长驱直入湮灭军团驻地。

“阿尔贝都呢!?让他给我滚出来!”马嘶人立,而后重重一踏,尘土飞扬间,马背上的精灵对着肃静的军营厉声怒吼。

身后,骑兵勒马待命。

沉静持续了一会,便有人从侧旁走来,出乎摩提切利意料的是,来迎接他的人居然是个女人,身旁似乎是她的侍卫。

女子红发黑甲,一步一步倒也有军人气魄,他在马背上轻蔑地笑,沉着声问:

“阿尔贝都呢?让他出来见我!”

血魔对马背上的精灵稍微行礼,回答:

“少将今日一早便去王宫与尊主议事,在下先带您休息。”摩提切利听罢,两眉倒竖,怒道:

“有这么巧的事!?他不会故意躲着我吧!”

主殿二楼的窗前,以撒一手提着酒杯,正冷眼看着来势汹汹的同僚。

身旁,塞克夏低声询问:

“少将,摩提似乎要见您,您不过去看看吗?”

以撒晃动酒杯,眼睛淡漠:

“他很快就死了,我和他费什么口舌。”

“少将一般午时回来。”血魔随便说着,面无表情。

摩提切利的表情忽然变得凶狠,眼里怒火喷薄,他喝问:

“我的妹妹呢?你们居然敢把她关起来!还不快带我去见她!”

“这边请。”

血魔的声音没有一点恭敬之意,摩提切利顿时皱紧眉头,一般士兵见他如此暴怒,早已吓得跪地求饶,而这个女人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!心中怒涛更盛,他扬起马鞭,就要往血魔身上招呼过去:

“阿尔贝都的手下都没有军纪么!先让我来替他练练兵!”

然而他的马鞭还没有碰到那个女子,仿佛遇风即燃般,在空中忽地着起火来,只瞬间便掉落在地,他的手里只剩下一节发烫的金属手柄。

摩提切利又惊又怒地抬头瞪向血魔,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吧!竟敢如此触怒他,然而另一双耀眼的双瞳转移了他的视线,是他根本没在意的侍卫,只看了一眼,这个傲慢的权贵者就怔住了。

方才一直低头跟在女子身后的侍卫此时抬起了脸,那张脸竟比女人还要华美,又不失男人的凛厉明朗,最让人惊心的,是他的眼睛,分明金红的双眼宛如流淌的熔岩,而这个男子就像熔岩恶魔死死盯着他,仿佛下一刻就会将他吞噬融化。

摩提切利恼羞成怒,他唰地抽出佩剑,剑锋直指炽光。

“什么人敢如此无礼!”他低睨着,以此来维护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与地位。

“这边请,我先带您见摩提蓓姬。”血魔伸手示意,全然不顾怒不可遏的金发精灵。

“摩提蓓姬?呵呵呵……她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?”摩提切利怒笑,眼底露出杀意,此时他只想即刻斩杀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士兵!

他快速出手,一道黑烟直取血魔胸腹。

血魔一步掠开,两手交叉取出武器,与此同时,那道黑烟被烈火席卷,又听“嚓嚓嚓”摩提身后的骑兵纷纷拔剑。

“你们是什么人!?”金发精灵扯着缰绳控制受惊的坐骑,一边怒喝。

血魔冷冷一笑,左手甩出刺鞭抽向马腿,“你的妹妹在等你,你还在这里费话。”

只听一声凄厉嘶鸣,鲜血喷洒,健硕的马匹跪倒下去,摩提切利旋身跳下马来。

四周尘土飞扬,骑兵将三人团团围住。

“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攻击我!?”摩提切利一边嘲笑着,一边做了个手势,“去死吧。”

战马的铁蹄向两人踏下,血魔冷凝着兜头而来的马蹄与剑芒,她瞅准时机,足后发力向上跃起,在空中一个旋身,弯刀割开了骑兵的喉咙,她再狠狠一蹬马背,借力跃出包围圈。

在敌人背后,她再次扬臂一震,刺鞭划过,带起一串血雨,数声马嘶,骑手弃马跳下。

另一边,炽光站在两匹战马中间,双手扣住向他刺来的剑刃,骑兵承受不了手部的灼烧,脱手的两柄剑燃起烈焰,落到了火灵手里,他双目白耀,将燃烧的剑刺入铠甲又拔出,他回过头来,又将其中一柄剑投掷出去。

血魔身前的敌人一怔,烈火裹着剑锋就从他的右眼钻出。

血魔前跨一步屈膝避开挥来的利剑,手中弯刀割断两人的膝盖,她又向后灵敏一跳,同时刺鞭甩出,缠住另一人的脖颈,她抖开长鞭,那人摸着湿淋淋的脖子直直跪下。

炽光手持烈焰之剑与两个骑马士兵交战,他抬眼看到又有三个骑兵冲向血魔,手中长剑被他掷于战场中央,剑尾嗡鸣,猛然数道烈火从地下喷涌而出,仿佛炎魔的巨大手掌在地面展开,将五匹战马及其上的士兵禁锢吞没。

一时间,惨叫声从扭曲摇曳的烈火之影中爆裂。

炽光落在地面上,他一般不会这样攻击人类,他会用烈焰焚烧魔物,对人类来说这样的魔法太过残忍,但是为了她……看到她身边的敌人尽数除尽,他松了口气,为了她,他可以对任何东西残忍。

一片血肉残骸间,站立的两人转向摩提切利。

此时的精灵杀气腾腾,他一出手,周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,无数幽魂怨灵般的黑影扑向两人。

血魔蹙起眉,挥鞭抽碎密集的攻击,人影一晃,炽光已挡在她身前,火灵张开双臂,无数星火在空中浮动。

血魔换做弯刀抵挡,下一瞬,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睛,她转眼看去,满目尽是席卷的烈火,将摩提切利的攻势彻底压制。

黑暗精灵怒吼一声,地面忽然开始晃动,从地底钻出数只黑漆漆的利爪,炽光迅速回头去找血魔的位置,他大喊:

“公主,快躲开!”

血魔避闪着冲出施法范围,此时的黑爪已缠上炽光的身体,他看到血魔已离开,才开始反击,霎时整个地面化作流熔,那些黑爪一个接一个融化消散。

血魔向前突刺,来到两人对抗的侧后方,她将弯刀投出。

摩提切利注意到耳边疾风,腾出一只手释放魔法挡下,这时对面的炽光猛然加力,面对扑面的烈火,金发精灵后退几步,他的颈间一阵刺痛--有什么把他缠住了!他抬手准备捏碎它,却有冰冷没入胸腔。

他最后看到的,是对面的男子从火焰中走来,耳边,女子的话如毒蛇的吐息:

“摩提蓓姬在等你,去见她吧!”

“你……”这一字夹杂着太多激烈的愤怒与怨恨,却再也不会说完。

血魔收起弯刀,对向她走来的炽光不冷不热地道谢:

“感谢火灵使出手相助。”

“你受伤了吗?”结束战斗后的火灵微微喘息,他关切地打量着血魔,顺便将地上的尸体点燃。

“不劳费心。”血魔对他的态度没有因为这次战斗有丝毫改变,她不再看他,准备找士兵清理战场。

炽光眼神一暗,看着她顽固的背影,他深情地、坚决地说:“我会保护你,公主。”

“火灵使,你何苦折磨自己?”血魔站住,她转过身,嘴角挂着一抹残忍的笑容:

“刚从笼中出来不久,就再把自己拴住?想想你对自由的渴望,你会发现这句话十分荒唐,”她摇摇头,“我不想再被人从背后刺一刀。”说罢转身离去。

每一次,都是看着她的背影离去,她不愿听他说什么,更不愿和他说话。

那些话语句句锋芒,尤甚方才战斗中刺来的刀剑。

男子立在火海中,他的心也在烈火中痛苦煎熬。

你……

你何时变得如此尖锐?

如果是我的伤害让你披上荆棘的外衣,我会包容你所有的尖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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